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钱锺书致杨绛:从今以后,咱们只有死别,不再生离

2017年05月25日 07:44:22 来源: 新华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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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09|初见

  与君初相识,

  犹如故人归。

  天涯明月新,

  朝暮最相思。

  那日,在清华“古月堂”,杨绛与蒋恩钿谈心。除了来京借读的事,两人大约说的都是从前。彼时,天上流云飞渡,地中繁花初吐。杨绛不知道就是这一日,她会遇见那个与自己携手一生穿越黑暗追觅光明之人。待孙令衔见过表兄,来“古月堂”接杨绛同回燕大之时,杨绛看见了那人,孙令衔的表兄。

  这是杨季康。

  这是我表兄钱锺书。

  就在孙令衔如此简陋的两句介绍里,杨绛与钱锺书相识。那日,她与他甚至无话。只是两两站定,凝望彼此。虽然杨绛说:“人世间也许有一见倾心的事。但我无此经历”,可是当日一见,分明已各自心惊。仿佛,世界刹那寂静无声,天地所有光影褪去,唯有他们二人。

  有些人,遇见只为擦肩而过。

  有些人,遇见是等一见如故。

  诡趣的是,孙令衔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什么,竟分头说谎。跟钱锺书说杨绛有男朋友,跟杨绛说钱锺书已订婚。孙令衔所言杨绛的男朋友指的便是费孝通。孙令衔与费孝通交情甚深,胜过表兄钱锺书,两人早已互为知己,帮衬费孝通也在情理之中。

  孙令衔的话令杨、钱二人如鲠在喉。可是杨绛冷静,而钱锺书却焚心如煮。无论杨绛对他是否一见钟情,钱锺书对杨绛则是一眼即一生,再不能忘。他无法片刻停歇心中之记挂。随即便给杨绛写信,约她见面。两人约在清华工字厅的客厅见面。

  也许,在见面之前,钱锺书在心中徘徊许久,设想过无数言语,该如何与她招呼,如何与她走路,如何把握自己的目光。杨绛或许也想过,但她从未与人恋爱过,懵懂之中只知道去见钱锺书,要认认真真,要仔仔细细。单单这一点思绪,已然是从未有过的。

  两人见面,钱锺书脱口竟说:“我没有订婚”。其实,这也是情理之中。遇见对的人是分分秒秒都生怕那人不知自己心意。钱锺书似忘却所有或更温柔或更熨帖的言辞一般,一心只想她看到自己的清白,看到自己的决心。杨绛明白。因此,她回应道:“我也没有男朋友”。

  等了这么久,终于等到你。

  钱锺书,年长杨绛一岁,与她同邑,都是江苏无锡人,出生于书香世家。他原名仰先,字哲良,后改名锺书,字默存,号槐聚,曾用笔名中书君。1929年,他考入清华大学外文系。父亲钱基博是国学大儒。兄弟姐妹四人:长子钱锺书,次子钱锺纬韩,三子钱锺英,四女钱锺霞。身为长子的钱锺书,他的婚姻自然是钱家大事。

  说到钱锺书订婚的事,也并非空穴来风。早年,孙令衔的远房姑妈嫁给了书画家叶恭绰先生。叶家是世家,叶恭绰曾历任北洋政府交通总长、孙中山广州国民政府财政部长、南京国民政府铁道部长等要职,诗文、书画、考古更是样样精通。

  叶恭绰与钱锺书父亲钱基博关系甚厚。叶家有一养女,名叫叶崇范。叶家看中钱锺书,想把女儿许配给钱锺书,钱家也同意。唯有钱锺书和叶小姐,两两不肯。叶小姐容貌姣好,社交广泛,为人热情活跃。钱锺书看不上她,不打紧。她本有男朋友,自有她的去处。不久她便和男朋友私奔了。

  听上去,叶小姐的性情与钱锺书不大般配。不过,钱锺书心中所喜,唯有他自己知晓。谁不曾在年少时候遥想过心上人的形容、气韵?只是,在遇见那人之前,仿佛总不大清晰。直至穿越人海,钱锺书看见了杨绛。只那一眼,他便知道:是她,就是她。

  那是一个写信的年代。世事缓慢,无需匆急。一支笔,几页纸,昏默灯光下,拉开老旧的木凳,安静坐下。托腮想着,要在信里说怎样的话,才能将心中绵密悠长的爱意好好地表达。字斟句酌,小心翼翼。每一个字都写得用力,就好像她坐在你的面前,你的每一个眼神都想把她看进心底。

  真的喜欢一个人,你会想要写一封信。

  从相识起,钱锺书便给杨绛写信。一直写,写了一辈子。他还在信中作诗,他说:“缬眼容光忆见初,蔷薇新瓣浸醍醐。不知靧洗儿时面,曾取红花和雪无?”初见杨绛“肤如凝脂”之景,令他毕生难忘。杨绛从不觉得自己美,每每钱锺书夸赞,总觉是他虚饰。

  钱锺书对杨绛的爱,来得迅疾、猛烈又斩钉截铁。杨绛的心,则如溪水潺湲,徐徐缓缓,在他的身边朝暮流淌,时间久了,也就不愿再去别的地方。学校有邮筒,寄信收信方便。当年,钱锺书给杨绛,几乎是一日一封。诗书和理想,从前和远方,无一不谈。

  钱锺书告诉杨绛,自己“志气不大,只想贡献一生,做做学问”。这一点,与杨绛算是不谋而合。杨绛说:“我虽学了四年政治,并无救世救民之大志”,一生所求,也就是做学问、写文章,安稳度日。不知何时,当杨绛从外头回到宿舍的时候,突然发现心中有了期待。期待桌上会有一封一日一会的信。

  直到此时,杨绛了悟自己也爱上了他。

  在清华借读的半年,课业繁重,杨绛日日忙得晕头转向。钱锺书的存在,大概是那半年清华时光带给她的最大安慰。不过,身边的人似乎不大喜欢钱锺书。这极有可能与他素来孤傲的性子有关。总有人与杨绛说钱锺书不好,这样不好,那样不好,唯独无人批评他的学问。

  尤其是费孝通。他在得知杨绛和钱锺书交好的消息之后,心中愤懑。愤懑中又夹杂了一点委屈、伤心和不甘。费孝通从燕大赶到清华,找杨绛谈话。当时,包括蒋恩钿在内,还有杨绛的室友也在场。他说自己更有资格做杨绛的“男朋友”。

  此话一出,更确证昔日孙令衔讹传他们的男女朋友关系不实。虽然杨绛看重与费孝通的友谊,但是谈到男女情感的问题,杨绛从不含糊,更不妥协,始终立场明确,表述清晰。在东吴的时候,费孝通已追求过杨绛,杨绛明确地回绝了他。

  她说:“朋友,可以。但朋友是目的,不是过渡;换句话说,你不是我的男朋友,我不是你的女朋友。若要照你现在的说法,我们不妨绝交。”这个“普通朋友”的原则,在杨绛心中,从未更改。东吴时候如此,如今亦然。

  令人唏嘘的是,费孝通对杨绛的情意甚深,经年未失。多年之后,钱锺书去世,费孝通拜访杨绛。杨绛不大乐意。可是,人已经来了,总不好撵人的。因此,在费孝通离开的时候,杨绛送他下楼,对他说:“楼梯不好走,你以后也不要再‘知难而上’了”。话已至此,他方才慢慢放下。

  四年大学时光能在清华读最后一个学期,对杨绛来说已很欣慰。虽然课业压力很大,但是杨绛在念书一事上很有天赋。选的课目也都是分量不轻的大课。比如,蒋廷黻的《西洋政治史》、浦薛凤的《政治经济史》、朱自清的《散文》、温源宁的《英国浪漫诗人》,还有俄罗斯人类学家史禄国(S.M.Shirokogorov)的《人类学》等课程。

  钱锺书是温源宁的得意门生。选修温源宁的课,对杨绛来说很有难度。一次测验难住了缺乏西洋文学史基础的杨绛,倔强的杨绛不愿乱写,索性交了白卷。此事令温源宁印象深刻,后来还跟钱锺书讲:“Pretty girl往往没头脑”。也算趣事一桩。

  1932年7月,杨绛读完清华大学的课,拿到了东吴的大学文凭,还获得了学校的金钥匙奖。至此,杨绛大学毕业。虽然杨绛始终遗憾自己没有在本科的时候来到清华,但是世事早有注定,早一点,晚一点,未必还有钱锺书。其实,她知道,有些遗憾,不能当真。

  因为她相信:

 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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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责任编辑: 王志艳 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