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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安琪拉的灰烬》:兼具全球影响和人文风格的成长小说杰作

2016年06月06日 11:55:16 来源: 新华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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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爸爸妈妈互相看了一眼。爸爸说:弗雷迪是个好孩子,他只是在推你的小弟弟荡秋千,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?

  他想把我那个库胡林的故事偷去。

  噢,是这样。弗雷迪才不稀罕你那个库胡林的故事,他有自己的故事,有好几百个呢。他是犹太人。

  犹太人是怎么回事?

  爸爸笑了:犹太人是犹太人是有自己的故事的人,他们不需要库胡林。他们有摩西,他们有参孙。

  参孙是怎么回事?

  要是你去向弗雷迪赔礼道歉,我就告诉你参孙是怎么回事。你可以对弗雷迪说对不起,说你再也不那样干了,你甚至可以问问他参孙是怎么回事。只要你向他赔礼道歉,你想怎么样都行。你愿意吗?

  宝宝在母亲的怀里轻轻哭了一声,爸爸立刻跳起来,把小马拉奇丢到了地板上。她没事吧?母亲说:她当然没事,她在吃奶呢。老天在上,你可真够神经过敏的。

  他们此刻谈论着玛格丽特,把我忘了。我并不在乎,准备下楼去问弗雷迪参孙的事,看看参孙是不是和库胡林一样棒,看看弗雷迪是不是有他自己的故事,或者他是不是还想偷库胡林的故事。小马拉奇想和我一起去,爸爸正站着,没有大腿给他坐。

  莱博威茨太太说:啊,弗兰基,弗兰基,进来,进来,还有小马拉奇。告诉我,弗兰基,你把弗雷迪怎么了?想杀了他?弗雷迪是个好男孩,弗兰基。他爱学习,他和他的大大一起听收音机,还推你的弟弟荡秋千,而你竟想杀了他。哦,弗兰基,弗兰基,你那可怜的母亲和她有病的宝宝啊。

  她没有病,莱博威茨太太。

  她病了,那是一个有病的宝宝。我了解有病的宝宝,我在医院上班。别说了,弗兰基。进来,进来。弗雷迪,弗雷迪,弗兰基来了。出来,弗兰基不杀你了。你和小马拉奇。多好的犹太名字,吃块点心吧,嗯?他们为什么给你取个犹太名字,嗯?来,喝杯牛奶,吃块点心。你们两个这么瘦,爱尔兰人总是不吃东西。

  我们和弗雷迪一起坐在桌子旁,吃着点心,喝着牛奶。莱博威茨先生坐在躺椅里看报纸,听收音机,偶尔会和莱博威茨太太说上几句,他发出的声音有些怪异,我听不懂,弗雷迪能听懂,每当莱博威茨先生发出那种怪异的声音,弗雷迪就起身,给他一块点心。莱博威茨先生便冲弗雷迪笑笑,拍拍他的头。弗雷迪也冲他笑笑,并发出同样怪异的声音。

  莱博威茨太太冲我和小马拉奇直摇头。哎哟,这么瘦。她说了那么多“哎哟”,弄得小马拉奇笑了,也说起“哎哟”。结果,莱博威茨一家人都笑了。莱博威茨先生说了一些我们听得懂的话,说爱尔兰语的“哎哟”就是笑的意思。莱博威茨太太笑得格外厉害,她全身抖动,抱住肚子。小马拉奇又说了一次“哎哟”,因为他知道这会把每个人都逗笑。我也说了一下“哎哟”,但是没有人笑。我明白了,“哎哟”是属于小马拉奇的,就像库胡林是属于我的一样,小马拉奇也可以有他的“哎哟”。

  莱博威茨太太,我父亲说,弗雷迪有一个特别好听的故事。

  小马拉奇说:参、参,哎哟。人们又笑了,可我没笑,因为我记不起叫参什么来了。弗雷迪嚼着点心,嘟囔着说:参孙。莱博威茨太太训斥他:满嘴都是东西时不要说话。我笑了,她是个大人,可是也把“嘴巴”说成“老鼠”。①见我笑,小马拉奇也跟着笑了。莱博威茨一家人彼此看着,同样是笑呵呵的。弗雷迪说:不是参孙,我最好听的故事是大卫和巨人歌利亚的故事。大卫用弹弓杀死了他,用一块石头射中他的脑袋,脑浆滴了一地。

  是流了一地。

  是的,大大。

  大大,弗雷迪是这样叫父亲的,而我叫父亲“爸爸”。

  母亲的低语弄醒了我:这孩子怎么啦?天还早,虽然屋里没有多少晨光,但仍能看到爸爸抱着玛格丽特站在窗前。他轻轻地摇晃着她,叹息着,唉。

  妈妈问:她是是病了吗?

  唉,她很安静,就是有一点点发凉。

  母亲跳下床,抱过孩子。快找医生去,看在上帝的分上,快去。父亲提上裤子,套在衬衫上,这么冷的天,他没穿夹克和鞋子,也没穿袜子。

  我们在屋里等,双胞胎正在床尾沉睡,小马拉奇在我旁边闹腾:弗兰基,我要喝水。妈妈坐在床上,轻摇着她的小宝宝:啊,玛格丽特,玛格丽特,我的小宝贝,快睁开你那可爱的蓝眼睛吧,我的小可怜。

  我给小马拉奇和自己各倒了杯水,母亲悲叹道:你和你弟弟还有水喝,啊,的确,有水喝,是吧?可你的妹妹什么都没有。你那可怜的小妹妹。你问过她有没有长嘴吗?你问过她是不是想喝一滴水吗?哼,没有,你和你弟弟,像没事人似的,只管喝自己的水。对你们两个来说,每天都一样,不是吗?那对双胞胎睡死了,一样什么也不关心。他们可怜的小妹妹正在我怀里病着呢,正在我怀里病着呢。啊,老天爷呀。

  她怎么这样说话?这不像我母亲的口气。我想要父亲,我的父亲去哪儿了?

  我回到床上,开始哭泣。小马拉奇问:你为什么哭?你为什么哭?直问到妈妈又冲我来了:你妹妹正在我的怀里病着,你却在那里哭哭啼啼。要是让我到你那张床上去,看我让你鬼哭狼嚎。

  爸爸带着医生回来了,身上有股威士忌的气味。医生给宝宝作了检查,他拨开她的眼皮,抚摸着她的脖子、胳膊和腿,试探着她的反应。他直起身,摇了摇头说,她已经不行了。妈妈上前抱起宝宝,搂住她,转向墙壁。医生想知道出了什么事故。有人摔了这孩子?男孩们和她玩得太过分了?还是别的什么原因?

  父亲摇着头。医生说必须把她带走,进行检验,爸爸在一张纸上签了字。母亲乞求再和她的宝宝多待几分钟,可医生说他没那么多时间。爸爸上前去抱玛格丽特,母亲靠在墙上不肯放手。她的脸上有一种蛮横的表情,乌黑鬈曲的头发湿湿地贴在前额上,满脸都是汗水,眼睛大大地睁着,脸上闪着泪光。她一直摇着头,连声哀叹:啊,不,啊,不爸爸从她的怀里轻轻抱过宝宝。医生把玛格丽特严严实实地裹在一块毯子里,母亲喊道:啊,耶稣,你要闷死她的。耶稣、马利亚和圣约瑟呀,救救我吧。医生走了,母亲转向墙壁,一动不动,一声不吭。双胞胎醒了,饿得嗷嗷直哭,爸爸站在屋子中间,望着天花板发呆。他脸色煞白,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大腿。他走到床边,把手放到我的头上,他的手在哆嗦:弗兰西斯,我要出去找几支香烟。

  妈妈整天待在床上,几乎动也不动。我和小马拉奇给双胞胎的奶瓶里灌上糖水。在厨房,我们找到了半块发霉的面包和两根冰凉的香肠。我们不能喝茶,因为冰箱的冰又化了,放在那儿的牛奶变酸了。谁都知道,喝茶一定得加奶,除非是父亲给你讲库胡林的故事时,把他缸子里的茶给你喝。

  双胞胎又饿了,可我知道不能一天到晚给他们喝糖水。我把酸牛奶倒进壶里煮,放进一些捣碎的霉面包,然后用茶杯喂他们吃面包精。他们做着鬼脸,跑到妈妈的床边,哭了。她的脸一直冲着墙壁,他们只好又回到我这里继续哭。等我用糖除去了酸牛奶的味道,他们才开始吃面包精。现在,他们吃着,笑着,面包精抹得满脸都是。小马拉奇也想要一些,要是他可以吃,那我也可以吃。我们都坐在地板上吃起了面包精,嚼着冰冷的香肠,喝着母亲搁在冰箱的奶瓶中的水。

  吃完,喝完,我们想去公寓过道的厕所。可是,我们没法进去,因为莱博威茨太太正在里面,她又哼又唱地说:等等,孩子们,等等,亲爱的,很快就完了。小马拉奇拍着手,舞了几圈,唱着:等等,孩子们,等等,亲爱的。莱博威茨太太打开厕所的门:瞧他,已经是个小演员了。哎,孩子们,你们的母亲怎么样?

  她在床上,莱博威茨太太。医生带走了玛格丽特,我父亲找香烟去了。

  啊,弗兰基,弗兰基,我说过那孩子有病。

  小马拉奇抱着自己的肚子:要尿了,要尿了。

  好,那就尿吧。你们尿完后,咱们一起去看你们的母亲。

  我们撒完尿,莱博威茨太太来看妈妈:啊,迈考特太太,哎哟喂,亲爱的,看看这个,看看这双胞胎,什么也没穿。迈考特太太,出了什么事,嗯?宝宝病了?和我说话呀,可怜的女人。转过头来,太太,和我说话。哎哟,这里一团糟,和我说话呀,迈考特太太。

  她扶着母亲坐起来,靠在墙上。妈妈好像变小了。莱博威茨太太说她要去带些汤过来,吩咐我弄点水给母亲洗洗脸。我用浸了冷水的毛巾拍拍她的额头。她把我的手按在脸颊上:啊,天呀,弗兰基。啊,天呀。她不肯放开我的手,我很害怕,因为我从没见过她像这个样子。她说弗兰基,仅仅是因为她握的是我的手,而她心里想的是玛格丽特,不是我。你可爱的小妹妹死了,弗兰基,死了。你父亲哪儿去了?她放下了我的手。我说你父亲哪儿去了?一定是喝酒去了,他就只会去那种地方。家里一分钱也没有,他找不到工作,可他能找到钱喝酒,找到钱喝酒!找到钱喝酒!找到钱喝酒!她转过身,朝墙上猛撞自己的头,尖叫着:她在哪儿?她在哪儿?我的小女孩在哪儿?啊,耶稣、马利亚和圣约瑟呀,今晚救救我吧。我要疯了,我要疯了,我要彻底疯了!

  莱博威茨太太冲了进来:太太,太太,怎么回事?那个小女孩,她在哪里?

  母亲又尖叫起来:死了,莱博威茨太太,死了。她的头耷拉下来,身子来回晃着:半夜的时候,莱博威茨太太,在她的婴儿车里。我本该看着她的,她来到世上才七周,半夜的时候死了,孤零零的,莱博威茨太太,就她一个人在那辆婴儿车里。

  莱博威茨太太把母亲搂在怀里:嘘,好了,嘘,婴儿常会这样死去的。这样的事经常发生,太太,是上帝带走了他们。

  就在这辆婴儿车里,莱博威茨太太,紧挨着我的床。我本可以把她抱起来,那她就不一定会死了,是吗?上帝不想要小宝宝,上帝要小宝宝干什么呢?

  我也不知道,太太,我不了解上帝。喝点汤吧,亲爱的,很好喝的汤,能使你的身子好起来。你们这几个男孩子,拿碗去,我给你们盛汤。

  碗是什么,莱博威茨太太?

  啊,弗兰基,你连碗都不知道?盛汤用的,亲爱的。你们家没有碗吗?我把豌豆和扁豆混在一起烧的汤,不过没搁火腿。爱尔兰人喜欢吃火腿,可是这儿没有,弗兰基。喝吧,太太,把你这碗汤喝掉。

  她一勺一勺地舀给母亲喝,替她擦去从嘴角流下来的汤渍。我和小马拉奇坐在地板上,一边喝盛在杯子里的汤,一边用勺子喂双胞胎喝汤。汤太好喝了,又鲜又热又香,我的母亲从来没有烧过这样的汤,我真想知道,莱博威茨太太能不能做我的母亲?让弗雷迪成为我,拥有我的母亲和父亲,还有小马拉奇和双胞胎做他的弟弟。他不可能拥有玛格丽特做妹妹了,因为她像街道上的那条狗一样被带走了。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被带走。母亲说她在婴儿车里死了,那一定像被汽车撞了一样,因为他们要把你带走。

  我真希望小玛格丽特也能在这里喝汤,我可以像莱博威茨太太喂我母亲那样喂她,她也会像和爸爸在一起时那样,冲我发出咯咯咯的笑声。她不会再哭,母亲也不会一天到晚待在床上了,爸爸还会给我讲库胡林的故事。那样我也就不再想让莱博威茨太太做我的母亲了。莱博威茨太太虽然不错,但我更愿意有一个给我讲库胡林故事的父亲—一个跳起舞来连脚都站不稳、逗得玛格丽特和妈妈咯咯直乐的父亲。

  敏妮·麦克阿多利来帮忙了:圣母啊,莱博威茨太太,这对双胞胎臭气熏天。

  我不知道什么圣母,敏妮,可这对双胞胎确实该洗个澡了。他们需要干净的尿布。弗兰基,干净的尿布在哪儿?

  我不知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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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责任编辑: 王志艳 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