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异质童话的空间与可能性

2019年05月10日 07:15:48 来源: 北京晚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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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▌李婧婧

  继《小翅膀》之后,周晓枫再一次携童话《星鱼》而来。在海洋公园,生活着世界上最大的鱼——鲸鲨,它们在人造的水族箱里,再与海洋无缘。“最大的鱼,最小的海”,故事便从这里生长。

  《星鱼》的故事核可以被清晰地划分为“逐梦”和“寻亲”两个部分。星星小弩渴望无边的自由,于是纵身跃入海洋变成大鱼,小弩的孪生兄弟小弓在它跳跃的一刻选择追随,小弩得到自由,却与小弓失散。在寻找小弓的旅程里,小弩遇见了形形色色的同伴。当小弩终于找到小弓,小弓却失去记忆,甚至丧失了自我保护的能力,小弩不得已寻求人类的帮助,并将终生与小弓生活在鲸鲨馆里。

  借由小弩寻找的旅途,周晓枫书写了一座绚烂的动物王国。她笔下的动物,都有着细腻的肌理和扎实的细节,她将它们的特性转化为不同个体的内在生命体验——敏捷的鱼医生方刀刀,有它的骄傲和自尊;吸附在大鱼身上的鱼阿甲和阿乙,有着懒惰的天性和善良热诚的心;稀有的棱皮龟斑斓与缤纷,在爱情里会羞涩、紧张;险些被做成标本的白鹤七天,坚韧不屈、言出必行……大鱼、海龟、飞鸟,习见的生物在周晓枫的文字里鲜活可爱,它们呈现出灵动而深邃的美,它们气息饱满,各个不同。

  周晓枫有儿童般的生命感觉,《星鱼》有童心,有妙趣,但它的思想力并没有被剥削。星星小弩变成鲸鲨小弩,是因为对自由的渴望,但故事的结局,它恰恰失去了自由。从这个意义上来说,《星鱼》的结局是不完美的。“有伤痕才是活着的小弩,有悲伤才是活着的世界”,周晓枫想抵达的不是乌托邦式的理想彼岸,她写的恰恰是此岸痛与爱,取舍与抉择。

  这样的书写在《星鱼》中比比皆是。星星小弩要变成鲸鲨,必须付出受刑般的代价,伴着周身烈火孤注一掷地跳跃,它也许会失败,变成满身伤痕的陨石;即使顺利成为鲸鲨,也意味着新的挑战降临,咸涩的海水、未知的风暴、可怕的敌人,小弩要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度过余生;小弩帮助白鹭渡过风浪,它美丽的星斑花纹却因之破损。周晓枫并不规避苦难,小弩的成长伴随着疼痛、缺憾和不完美,而这些恰恰是儿童精神世界不可或缺的部分。周晓枫无意建构一个全然明亮的世界,因为明亮和黑暗往往相伴而生,安逸与危机、幸福与苦难也不是截然对立的两端。《星鱼》呈现出成长本来的重量,它在灰暗中发出光。

  我们通常认为童话是单向度的。好人获得善果,坏人终有恶报,小女儿永远是纯洁的弱者,后母则被指认为善妒的恶人。甚至动物都被赋予定见。我们先天地将童话的理想读者固定为孩童,因此用最简单的逻辑去阐释它们,童话的形象设置和逻辑结构似乎都安放在相似的模式里,于是我们放下戒心,等待那些可预料的大团圆结局。

  《星鱼》则是带有异质色彩的童话,它的结局在意料之外,却在情理当中。但是,如果止步于探讨周晓枫对小弩的成长书写,那么它的意蕴空间事实上被削减了。在童话里,周晓枫有另外的经营。小弩成为大鱼前,许愿天使告诉它,它要去的是险象环生的海洋,“抢劫与杀戮,会毫无征兆地随时降临”,人类是贪婪的掠夺者,他们肆无忌惮地把垃圾倾倒进海洋,无数海洋生物因此丧命;他们对海洋索求无度,看似平静的海洋实则危机四伏。

  周晓枫让自己成为海里的贝类和鱼群,用文字为它们发声。在遍布渔网的海里,海洋生物小心翼翼地生、如受酷刑般地死,它们的感受纤毫毕露。我们习以为常的索取,以一种触目惊心的方式重新出现。《星鱼》营造了一个共情的场域,唤醒我们麻木的神经,我们触摸到那些生灵沉默的颤栗——那是比海洋更为浩瀚的疼痛。《星鱼》没有泛滥的柔软和幻想,它具有扎实的生命力和生长力,它有翅膀,更有重量。

  在散文书写中,周晓枫用文字迫近人心暗处,解剖自我与他人都不留余地。在写作童话时,她的文字没有因此变得“慈眉善目”,但犀利背后俨然藏着她的仁爱之心。这是一位对天地万物饱含深情的写作者。《星鱼》深具童话精神,更为难得的是它超越了儿童性,具有广阔的向度,它以童话的方式唤起我们的共情,呼唤人与自然和谐共处,它是诗意的、隐喻的、多义的。

  与其说周晓枫书写的是动物王国,不如说她是在建立精神的王国。周晓枫的童话面向“人”而不是“儿童”,因此她的锋利没有被钝化,而是以一种更为轻盈的方式呈现出来,《星鱼》为儿童文学提供了一种可能的向度。《星鱼》既保留了周晓枫的思想力和文字感觉,同时也具备优秀小说的诗学、美学特征。周晓枫一贯自谦自己只会写散文,但早在《离歌》中就已经展现出她过人的叙事才能,《星鱼》的出现是她再一次成功跨界的证明,也是她的写作走向更广阔地带的昭示。(《星鱼》周晓枫 新蕾出版社)

[责任编辑: 王志艳 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