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跟着李霖灿读中国画

2018年10月17日 07:48:09 来源: 北京日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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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中国美术史》

《李霖灿读画四十年》

李霖灿 著

中信出版集团出版

  林颐

  李霖灿先生(1913~1999)终身从事传统艺术研究,在台北故宫博物院任职数十年,曾应台大历史系之邀开设中国美术史课程,前后长达二十年。《艺术欣赏与人生》和《中国美术史稿》(简体版即《李霖灿读画四十年》《中国美术史》)正是他长期推广中国美术史教育的心血结晶。

  根据李先生的学生、震旦艺术博物馆馆长张临生的回忆,李先生的课非常受欢迎,“学生们都被他吸引慑服住了”。从前的先生讲课大多自由随性,李先生没有教书的经验,一周三小时的中国美术史上了一整年,讲不完,于是就变成了两年四学期的课程。由此可见,李先生的课程内容是很饱满的,而校方、学生也很重视、喜欢他的讲授。

  后来,这些课程落在了纸上,化为了文字,虽然看不到“腼腆的笑容”,不过,“充满真挚感情的美丽词汇不疾不徐地流出”,我们还能清晰感受。李先生大约是一个朴实而温润的人,他的文章不故作高深,也不浮华媚众,没有炫耀专业素养的虚荣,更没有学究式堆叠材料的自我沉迷,语言文雅而平易亲和。他从一开始大概就很明白,所谓传统,应当是活着的文化,而且不止活在学者的案头,还要活在大众的生活里;所谓师者,不应当高高在上,而是要把活着的文化传承下去,让它依旧保存活泼的生命力。

  中国美术随着时代的发展而起伏跌宕,在书法、绘画、雕塑、建筑、工艺美术等诸多方面都云霞斑斓,蔚为大观。先秦诸子百家的著作里早就有了美术史的零星言论,比如《论语·八佾》里就有孔子与学生子夏围绕“绘事而素”的讨论。顾恺之的《论画》《魏晋胜流画赞》、南朝齐梁间谢赫的《画品》、唐代张彦远的《历代名画记》、宋代郭若虚的《图画见闻志》、元代夏文彦的《图绘宝鉴》等,都体现了中国古代美术史论习惯以画品、书品、画论、书论、画史、书史、书画著录的形式大加品鉴的传统。进入20世纪之后,中国美术史研究开始受到西方影响,强调以文献为依据,系统梳理中国艺术的脉络。

  现当代的中国美术史论著浩繁,我们经常读到的大多是从上古先民讲起,溯流而下的画卷长篇。而李先生却不肯拘泥于这种形式。翻开他的《中国美术史》,第一篇《汉画像石之遐想》,从梁武祠的《荆轲刺秦王图》说起,谈先秦刺客之所为,谈汉代史书人物传记与汉石刻图像之间的关系,继而从其他图像题材延伸推衍汉人的渔猎、歌宴、庖厨、百戏等日常生活。翻开《李霖灿读画四十年》,第一讲《忙迫与从容》。李先生撷取《闲忙图》《鱼藻图》《橙黄橘绿图》等画作,讲述中国文化的隐逸闲适、淡泊从容,达至哲学境界。两部论著的每个章节都独立成篇,随时翻读任何部分,都能获得美的享受,超越了一般美术欣赏的域限,是更广泛、更深刻的文化挖掘。

  在我看来,李先生讲中国美术史,一个显著的特点,就是既认识到它作为现代学科的特质,同时又紧密地植根于中国传统的美学价值观和美学意识。

  作为现代学科的中国美术史,讲究事实,要求阐释必须建立在大量材料的基础上。据张临生说,李先生上课还带着一位义工,是他的故交董作宾之子、摄影家董敏先生,专门负责放幻灯片。上世纪60年代不像现在信息如此方便搜寻,因此李先生备课非常累,要做很多准备,尤其要寻找与文本相关的图画,并不是易事。图、文同步进行,观者一边看幻灯影像一边听讲解,在当时并不常见,效果很好很直观。这种方法建立了叙文与图画之间的紧密联系,推进了视觉美术史的普及效用,以图论史、以史证图,相互印证,揭示了美术作品在视觉表象下的深层历史文化内蕴。对于初步接触美术的人来说,它的吸引力可想而知,以至于教室里旁听者人满为患。

  在具体的叙述中,李先生避免用西方审美的理念来衡量和评价中国美术作品,他讲问题往往能够简单直接地抓住一个主题,发散延展,尽可能从中国文化审美意趣的角度来传达他的理解。比如,他讲书法,说到智永和尚发愤学书,求者踏破门槛,不得不以铁皮包裹,接着讲到妙玉所说的“纵有千年铁门槛,终须一个土馒头”,又由退笔成冢讲到黛玉葬花,讲到梅兰芳京戏之旖旎动人。块石荒树,野丘孤亭,与水之空白呼应的天空无底的澄清;蛙鸣夏夜,鼠踞冬瓜,鱼游浅底,瓜瓞绵绵,枝头有只小雀啁啾。中国画的主题、中国画的线条、中国画的意境,浓烈的中国味逐渐漫溢。李先生对中国绘画的理解,可谓“天真”,他偏爱性灵、推崇趣味,从天人合一、生命与大自然相融的快乐来说艺术,洒脱不羁、自在无为的画家最得他喜欢,他的话语里有沉潜,有思索,有超脱,也有细节考究的品位。比如,两部著作都谈到了《山花墨兔图》,提醒观者注意动物皮毛层次的变幻、叶缘残缺的翻卷,墨色氤氲……

  李先生阅历丰富,素养深厚,论稿层层推进,环环相扣。他的文章纵横开阖,眼界开阔,古今中外,时时可做对比,事事可成范例,信手拈来皆成文。难得的,还有他所抱持的开放心态。1971年,他在伊斯坦布尔的陶比卡博物馆看见了一幅以同心画作构图的睡猫,那一瞬间,他惊呼道,难道这不是沈周的猫图吗?他是有多么高兴啊。我们看到,他乐滋滋地把塞尚的静物苹果和南宋画家牧溪的柿子图做比较,还把毕加索的《泼墨人物图》和宋代梁楷的《泼墨仙人图》做比较,他为着“人同此心,心同此理”,为着艺术跨国界、跨种族的血脉相通,为着艺术点燃的烁烁光华而高兴不已。透过纸背,我们今天依然能感受到爱与真诚。

[责任编辑: 王志艳 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