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评李敬泽新著《会饮记》:它绕开了每一种已被确认的文体

2018年09月12日 08:50:24 来源: 文汇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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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眼前这本《会饮记》,共收入文章12篇,李敬泽自作解题:“‘会饮’出于柏拉图对话《会饮篇》,说的是苏格拉底和一帮雅典大爷喝了酒泡了澡,谈天说地,探讨人生和真理。”口气有点儿戏谑,但考虑到《会饮篇》的副题是“或关于情爱”(“或论向善”),我还是有点担心,自己是不是不该像苏格拉底在《会饮》中那样躺着读这本书。

  不过还好,作者起码不像柏拉图那样喜欢绕来绕去,也不会像苏格拉底那样追问起来就没个消停,作品毋宁更是率性而谈、不衫不履的,在精神的广阔时空中来去自如。至于文体,是一副“四不像”的样子,散文?随笔?小说?都像,也都不是,在以往文体的每一个已被确认的点上,这本书似乎都绕着走开了,某种奇特的才华主导着一次次小型会饮,因而也形成了某种新鲜的尝试。但也不得不注意到,这看起来很难归类的文体,都没有离开每一个活生生的具体。

  书的开篇,是一碗面:“咸阳机场,全中国最能吃一碗好面的机场。高深青花碗,碗底几条子面,埋在丰足的酱料下面,几口吃了,顿觉天下大定。”这大概就是这本书的基调了,吃饭,喝酒,跑步,听相声,等候延误的机场时刻,偶尔走神的会议或发言间隙,匆忙行旅的一次驻足或聊天……差不多都可以是酒席上的话题,不会严肃到让人生畏。

  当然要稍微有点准备,空间的跨度有点广,思维跳跃有点大,忽然就会越过广阔的空间和漫长的时间,甚至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劈空想象——我很快就意识到,这几乎是我阅读该书最大的快乐:“在中古华夏,大雁也飞不出人的世界观,雁止处便是天尽头。”“我能听见秋虫的鸣叫,听见静夜里一根树枝的摇曳,一只狐狸踏碎了一粒露珠。”

  这样说仍然很可能是一个误导,因为读着读着我发现,这本天马行空的书,在某些地方忽然意外地严肃起来,比如提示思维的局限,比如说起对事物的谨慎认知,比如落实到具体的复杂——“他想,只有头脑简单的、对人性和人类事务缺乏了解的人们才会认为,他们可以使世界清新如洗。”“普罗塔哥拉说:人是万物的尺度。此话真是妖言惑众,哪有什么抽象的人,落到实处,就成了我自己是万物的尺度。所谓天下,也不过就是那张吵架的酒桌,或者朋友圈儿。”

  无论文字再怎样行踪无定,锚住《会饮记》的定海铁,始终是这个世界的复杂本质——无论怎样精致的虚构都需要一个必要的现实支点,任何一个小地方都可以经过想象而变为一个庞大的存在,每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都可能拥有一颗秘密的心脏,在观看和被观看之间人确立也束缚了自己,意外和不确定或许并非人们想象的那样不属于稳定秩序的一部分,是危机而不是言谈勾勒出世界的整体性,某些基本的人类情感或许远远胜过伟岸的词语……是的,不管写作从哪里开始,最终都“需要有文本之外的条件,或者说,必定安放在恰当的支架上,如果我们意识不到支架的存在,那只是因为它是如此基本,如同空气,是透明的,如同呼吸,是当然如此而不必被肺所感知的。但如果你把这个支架抽掉,那么,一切都会坍塌下来。”

  这样说,仍然会产生一个误解——书中说的就是你上面说的那些?当然不是。对好作品来说,所有概括都是不完全的,跟所有企图一网打尽的妄想一样,都带着不可消除的跛足痕迹。或许应该更确切地说,《会饮记》从起始意义上已经取消了概括的可能,每篇文章自身构成了它要讲的所有意思,任何抽离或总结,都已经远离了初衷。就像那个层层转述而来的《会饮篇》,“柏拉图意识到,面对世界的任何讲述在根本上必是相对和有限的,它出于特定的名字,出于特定的声音,它介于可信与不可信之间,它是个人‘意见’,它必是‘小说’。”

  哦,也就是说,无论我们是否称呼这本书是“小说”,它都已经站在虚构这一边,用它变幻不定的叙述方式,讲述着这个作品要表达的所有复杂意涵。(黄德海)

[责任编辑: 刘佳佳 ]